讀日劇、過生活

這本小說是法國女性主義作家貝努娃特．葛胡在八十六高齡時寫下的作品！
書中她以犀利慧黠的觀點和文采，寫出從她這個年紀所見，
關於老人的心情種種。
書裡她以三名分別為八十、七十、六十歲的女性心境為描寫主軸，
透過她們三人的工作、婚姻、愛情和價值觀，
道出了面對老年這件事有多麼殘酷，然而即使如此還是要積極而且樂觀以對。

書中八十歲的愛麗絲應該是作者自我投射比重很高的角色吧？
透過這個活躍的、戰鬥力十足的女性主義者
在著名的女性雜誌中歷經言論大將的巔峰時期到終究被時代的浪潮擊退、
面臨必須退休的過程和處境，
愛麗絲堅持不被年齡打敗，在生活中依舊展現無窮的生命力，
以她依然清晰銳利的腦力，再透過她經過歲月洗禮後特有的幽默與睿智，
讀者看到了一個關於老人的全新角度。

實在要特別一提的是作者的文采真是讓我喜歡。
對於老年、對於性別意識、對於人生與愛情與婚姻，
她可以用尖銳但依然輕盈，惡毒但依舊幽默的角度切入觀察，
於是成就了書中許許多多讓我拍案叫絕的經典場景或精彩段落。
由於書中太多好笑又生動的描述都穿插在幾乎不可能摘錄出來的大段落中，
下面的書摘就只能割愛這個部份，
請大家自己去買書來體驗中間字字珠璣的精彩之處。

下面的書摘僅只收錄較為簡短、可被切割出來單獨閱讀的文句或小段落，
我很推薦大家去買這本小說，讀來流暢有趣，一點都不沈重或沈悶喔！

【書摘】

老去是最孤獨的航行。
你推開了那扇小門，此後只有靠著他人的疏忽，才會被認為是個正常人。
走到哪都會被歸為害蟲一類，因為你的存在破壞了神話。
你提醒大家眾人皆有一死，這可是每個人不惜代價渴望閃躲的事。

不久你還會發現，必須把衰老當成可能犯下的罪，全力抵抗。
反正，此後不管上哪兒去，隨身一定帶著安靜不了的骨架，
即使你只聽到別人的那一副在喀啦作響.....

對於小孩，老人全來自另一個世界。
他們知道自己的阿嬤從來沒有當過小姐，但表面上裝出相信的樣子，
以免製造他人的痛苦。

老去是共同的結局。
每個人都自以為了解，但概念一直很模糊，而且就算覺悟了這項共同命運，
也完全不能作好準備，來面對「自己的」老這個孤獨的經驗，
以及「自己的」死這個悲痛的經驗。
我們可以一邊活得很久，一邊平靜地觀察這項千古不變的法則。
有些人甚至能說服自己相信「自己是例外」....
真是傻瓜！

要把老年寫得很真實，就得邁入老年。
只是這樣一來，它也進入了你，慢慢地讓你對它失去警覺。
我們只有在老得恰到好處時，才能處理這個主題.....
還要趁著所有的青春尚未消耗殆盡，才有辦法進一步討論。

我覺得自己似乎正處在這兩個狀態的交點上，
當然同時也認為自己就像剛才說過的那樣，是個例外。
坐著的時候，我六十歲。
站著的時候，對啦，我有點彎腰駝背，但是腳步還很靈活。
走在平地上，沒有人會對我起疑。
下樓梯時，我就變成七十多歲了。
我是靠著腦袋下樓梯的，因為我已經不信任自己的兩條腿了，
每個步驟所包含的本能動作都要加以分解，
而且在做出這些動作之前，那幾十分之一秒的猶豫，
揭開了無可挽回的身心創傷。

原來「高齡」才是探險的年紀....

身為老人，就跟身為胖子一樣的難受！
不過兩者之間還是有個非常大的差別...老了就無法補救了。

到目前為止，我還滯留在兩個階段的過渡期：
相信自己還年輕，以及知道自己確實老了。
這段時間或長或短，依照每個男女與他們死不承認的能耐而異。
無論如何，有項讓人很不愉快的事實一定得接受---
我們在別人眼中老了很久以後，才會在自己的眼中變老。

六○年代的時候，他們（男性）一個個都像是我命運的主宰。
不論我這個人有什麼特質，最後總是由他們來決定我的地位，
所有我們女人的地位。
.....
六○年代不論是結婚生子或是擔任神職，在服膺使命這方面還沒有出現危機。
我就親眼看著愛麗絲的妹妹艾蓮，充滿了藝術才華與野心的女人，
嫁給了大她十二歲的維克多，讓他成為掌控思想與生活的主子，
那位大醫院裡的大醫生把她灌進標準好太太的模子裡，
後來就再也沒有人看過以前的她、那個精靈與詩人了。

亞利安一副像在打瞌睡的樣子，每次他老婆「上課」的時候他都這樣。
「上課」是他說的。
他自己私心以為，
另一半（註：指愛麗絲是活躍的女性主義者）受到排擠是個天大的好消息。
他在五十年的共同生活中，一點一滴吸食了過量的女性主義，
是個順從的受害者。
他天真地以為，愛麗絲的退休會帶給他一個充滿關愛的伴侶，
照料他所有的小毛病--
關於這方面，他打算在「毛病」的數量與種類上都做些努力。
至於那些老年人的疾病，就得仔細地選擇一下，目前他還沒有決定。
退休幾年下來，他已經出現退回幼稚期的行為，
不敢承認自己的夢想是叫老婆一聲「媽」。
.......
幾個和他同輩的運氣好，早就享受到第二個老媽的好處，
回到了兒童時期。
（註：暗喻這些同輩的太太們並非女性主義者）

變老是項全職工作。
光是每天變壞一點點，就要花很多錢！

我發現首先洩漏老人年齡祕密的，就是他們的走路方式；
沒有人能照著大自然的法則走路了。
當然，他們還是能四處移動，不過身體卻像台老舊機械發出嘎嘎的聲音。
沒有任何動作是自發的；
他們必須不斷去適應路面、補個幾步再偽裝兩下，同時希望自己能騙過別人。
.........
要想著該怎麼走路，就不是走路了，只能說是從這一點移到那一點。
而且，別忘了，有一天你會發現，就連這樣的移動都顯得不可思議。
.........
當腳步失去了自發性，就有點算是世界的和諧出了問題。
我們成了不牢靠的鷹架，只要一顆螺絲釘出問題，就會整個散架。

（在一趟參加郵輪團體旅行中）
我沒有看到年輕兒子與年老父親的組合....
是因為沒有奉獻自我的年輕人，還是沒有年老的父親？
不過，倒是有位美麗的老婦人讓她的兒子攙著，
年輕人充滿了感人的溫柔，但卻是個同性戀。
看來父親們可真是沒什麼運氣呢！
.........
像這種一切都準備得好好的郵輪之旅，對女人而言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我珍惜這兒的一分一秒，既不用買菜、也不用做菜，
就連抱怨一下食物也是種享受；
雖然我為亞利安喝太多酒感到遺憾，但至少不用幫他做冰塊。
他往每一個伸手可及的容器裡面彈雪茄灰，
當然，總會有別人拿去洗。
.........
他們（男性）不過是一群憂鬱的動物，
每一隻都自問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讓太太偷懶。
對他們來說，渡假與日常生活沒什麼兩樣。
反正不管在船上還是在地上，他們都不用洗杯子。

大家都一廂情願地以為，在漫長的共同生活中彼此的關係會越加深刻。
沒錯，加深的是關係，但不是對另一個人的了解。
習慣使得彼此的溝通慢慢變得遲鈍，心蕩神迷的能力也跟著衰退。
然後哪一天就會撞上一道不再透明的玻璃表面，
它被不斷增加的謊言與無言、大大小小的背叛，弄得混濁不堪。
參雜在柔情裡的厭倦怎麼也溶解不開，最後成了彼此心中敲不碎的硬核。

從幾年前開始，每一年更新電話簿時，內容都變得越來越少。
上一本已經可以燒了，反正裡面那些人也已經都燒了！

【星字鍵】 La Touche Etoile
 
作者：貝努娃特．葛胡 （Benoit Groult ）
譯者：馬向陽
出版社：商周出版
出版日期：2008年01月06日

【作者簡介】

貝努娃特．葛胡（Benoit Groult）

以八十六歲高齡寫下《星字鍵》。她是法國當代女性主義最重要的代表人
物，以精闢的女性觀察著稱，1978年與友人合創《女型雜誌》（F Magazine）
，並出任總編輯一職。自1982年起擔任費米娜文學獎（Prix Femina）常任
評審至今。

1920年生於巴黎，父母與畫家及作家頻繁往來，從小生活環境中充斥知識份
子與藝術家。在習得拉丁文及文學訓練後，以記者為職業，並同時身兼作家
身份。1958年與妹妹芙羅哈（Flora）出版第一本小說《四手日記》（Journal 
a quatre mains），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之後陸續合作出版兩本作品。1972年出
版《大小事》（La part des choses），三年後出版風靡全球的女性散文作品《
她就是這樣》（Ainsi soit-elle）。之後的作品還有《四分之三的時間》（Les 
trois quarts du temps）、《心血管》（Les vaisseaux du coeur）等。

1988年出版的小說《心血管》曾在德國暢銷榜上蟬聯兩年之久，並在全球十
九個國家擁有三百萬名讀者。且由《香水》編劇安德魯．柏金（Andrew
Birkin）自編自導為知名電影《激情海岸》（Salt On Our Skin，1992）。而《
星字鍵》是作者隔十八年，繼《心血管》後的新作，也是作者第三本小說作
品。其間只發表散文及評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