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劇、過生活

前言

因為大病一場，我的北國隨筆系列就此中斷了一年半～～
其實，以體力而言，我早就可以恢復這個系列的寫作，
但化療後腦力明顯退化，大病後的心情也一直處於調整中的狀態，
於是，一直要到最近，化療結束整整一年後，
我才覺得自己在身心上都準備好可以回到北國了.....

這是一個指標，
覺得自己的思考力已經完全恢復，
並且在心情上也已經回復到正常人狀態的重要指標～
要回復到這樣，我才覺得可以面對倉本聰杯杯的作品。
雖然，重拾隨筆，也不見得真的能寫得好.....
於是，下筆時，彷彿近鄉情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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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特別篇距離上一篇「'92巢立」已經兩年多，
在「巢立」的最後，小純已經從東京畢業，決定回北海道。

「'95祕密」的一開始，就先交代了黑板父子的近況。
五郎還是老樣子，在遠離市區的石頭屋裡，
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每天這裡敲敲那裡打打，
於是石頭小屋每隔一陣子總會多了些自創的裝置發電、供水。
五郎非常滿足於這樣的生活，
即使老朋友勸他搬去市區和小純一起住，
五郎還是不為所動。

小純回到富良野後，在市公所擔任臨時僱員，當垃圾車的隨車清潔員。
小純彷彿得自五郎的真傳，
對於將廢棄資源重新修理再利用這種事很在行也很有興趣。
正吉則是從自衛隊退職，也回到了富良野，從事除雪隊的工作。
他和小純這對哥倆好，就在市區裡共同租屋而居，
過著年輕人在外「沒人管」的快樂生活。
什麼是沒人管的快樂生活？
就是，工作之餘交女朋友，偶爾還會帶回來過夜咩～～XD

小純和正吉兩個人說好了，誰要帶女孩子回來「使用房間」那天，
就在門外的名牌繫上「幸福的黃手帕」當作暗號，
這樣另外一個人就可以識趣地迴避～XD
只是，這項福利至今都只有正吉享受到，小純還一直沒用過。

直到最近，小純覺得差不多快要可以帶小麗回來「開房間」了，
這才第一次有機會把黃手帕繫在自己的名牌上。
不過下個鏡頭真是好好笑！
導演（還是腳本原本就有？）還特別讓一隻蜘蛛垂吊在小純的名牌下，
這個畫面幽默極了，而且一切盡在不言中，真是妙啊～
看得我不禁會心一笑～XD

小麗這幾年在札幌生活，和小純的遠距離戀情依舊持續著。
只是，表面上儘管如此，但兩人實際上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
比起富良野，札幌是個大都市，
這樣的城鄉差異恰正反映在這對情侶身上。
小麗的裝束打扮越來越成熟，越來越像個「都會女子」，
讓每天與垃圾為伍的小純益發相形見絀。
小純發現和小麗越來越沒有話題可聊，兩人之間沈默的時間越來越長。
這天，好不容易小麗來到富良野和小純見面，
小麗開玩笑地提起有人向她求婚了，怎麼辦啊～
逞強的小純竟然回答：很好啊～
原本只是炫耀一下，卻被小純這麼回應，小麗當場微微錯愕。
小純還裝大方地繼續問，對方是什麼樣的人？
小麗只能接著回答：是個大人，上班族。

對年輕男孩來說，聽到這樣的回答很受傷吧～
那表示自己還不被當成大人，自己的職業也比不上人家吧？
小純接下來的反應真的很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他故作輕鬆地點起了香煙，還問小麗要不要去他家，
擺明了要讓自己表現得像個大人，但這個邀請卻被小麗回絕了～～

這段談話真是慘敗！
背景音樂還用馬勒的第五號交響曲第四樂章，
那段旋律真是深沈悲傷至極啊～
這樣的安排一方面襯托了小純的悲慘，
也一方面用如此深沈的音樂對比了小純此時的淺薄.....

小麗說想去看看以前一同走過的小路，
於是兩人回到了充滿高中時代甜蜜回憶的那片大草原。
只是，景色依舊，但當年的感覺已經不再，
就像兩人當時躲雨的倉庫如今也已經荒廢頹圮。
小純或許想挽回什麼或者證明什麼吧～
突然在此時將小麗撲倒在地想要親熱一下，
但卻遭到小麗強烈抗拒，
這樣的態度讓小純知道他們兩人之間大勢已去。
最後，在送小麗等車回札幌的一路上，
他們幾乎沒再說話～～～
臨上巴士時，小麗又再補上一槍，她要小純別再噴古龍水了。
這句話，深深刺中小純的要害。

那是小純開始收垃圾後下意識的動作。
即使身上可能沒有沾到垃圾的異味，
但小純只要出門和人見面，
就會不自覺想用古龍水掩飾自己的自卑和心虛。
但小麗顯然不了解小純這種幽微的敏感.....

就在和小麗漸行漸遠的這段期間，小純和小秀邂逅了。
他們的因緣，則是透過收集垃圾開始。
小秀是個熱情活潑的女孩，很快就和小純互動愉快。
一開始站在兩段感情的交叉點，小純顯然還是有些徬徨。
回到家，小純在自己房裡播起了尾崎豐那首"I Love You"，
那是他和小麗的定情曲，
他一邊聽著這首歌，看著小麗的照片，
一邊捻起一根小秀剛剛不小心沾留在自己衣服上的斷落髮絲。
這段戲，同樣也沒有一句台詞，
卻是透過那首有些感傷的情歌歌詞和髮絲，
就已經說了千言萬語～～～～

這就是我喜歡倉本聰作品的地方。
他常常不是用言說，而是整個場景的氛圍醞釀，
就自然呈現出想傳達的意念。
那沒有一句台詞，卻又意涵豐富，然則又一點都不晦澀的寫作風格，
正是倉本聰作品讓我佩服的地方～

小純帶著小秀去見五郎，
五郎好高興，像個孩子一樣興奮。
他說要跟小純去買菜，準備三個人一起吃飯，
結果卻是開車到了田野，
去撿拾田地上因為規格不符而被棄置的紅蘿蔔！
小純覺得很尷尬，一直想拉住五郎，卻被五郎理直氣壯地拒絕。
五郎說，還能吃的東西，就只因為規格不合而丟掉，
這不是很奇怪嗎？這是工業社會的邏輯太奇怪！



在這裡，透過五郎之口，
倉本聰其實提出了他個人對於工業文明的質疑。
小秀顯然很欣賞五郎這樣的生活態度，
於是兩人很投緣地一搭一唱下去。
這屋子裡沒電，所以就沒電視；
五郎當然也沒訂報，那要如何知道社會上發生的大事呢？
五郎說得好：
不知道又不會死，有時候知道太多反而累，
不想知道，反而比較幸福。
至於真正重要的事，就算不想知道也會有人告訴他！

這真是說得太好了！
不僅小秀聽了拍拍手，我也很想拍拍手。
看看現在的社會吧～
距離拍攝這部特別篇已經十六年，
媒體、資訊氾濫的程度變本加厲。
然而在這些每天如流水般從生活中流過的資訊裡，
到底有多少是真正重要的？
接觸這麼多的資訊，其實都只是在浪費生命而已～
十六年前的倉本聰杯杯顯然早已看到了這一點....

小秀帶小純到她的住處，那屋子真的可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
因為剛搬來富良野，因為沒錢，所以屋子裡什麼都沒有，
沒有沙發、電視、冰箱、音響，屋子裡空空盪盪。
小秀夢想著自己慢慢存錢，慢慢將這個屋子裡一點一點填滿，
小純則是告訴她，下次帶她去大型垃圾收集場，
那裡多的是人們丟出來的傢具和家電，
其實那些東西只要修一修、整理一下就可以再使用，
所以他都稱那個收集場是山部山麗百貨公司，
小秀聽了好高興，顯然非常期待～
倉本聰在這裡再次譴責了現代人濫用資源不知珍惜的生活方式，
這樣的批評，放到十年、二十年後的今天依然還適用，
也可見現代人在這方面都沒什麼進步啊～

劇情至此，輕鬆愉快的氣氛急轉直下。
小純接到了小螢的前男友和久井勇次的電話，說小螢失蹤了。
從這男孩口中，
小純才知道原來小螢把工作辭了、搬離住處、又沒回富良野與家人連絡，
一整個人間蒸發～～～
也從他口中，小純才知道小螢早已和這個男友分手，
卻和有家室的黑木醫師發生婚外情。
現在的小螢，處於完全與外界斷絕聯繫的狀況，
小勇擔心小螢的心理狀態，才急著連絡小純。

小純太驚愕了，
對於這個從小比自己成熟穩重的妹妹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他吃驚到不知該說什麼。
沒隔幾天，黑木的兒子也找上門來了。
小純能夠感受到對方為了父母的婚姻以及母親的處境而悲傷的心情。
而，在此同時，看著五郎和小秀互動越來越好，
看到五郎就像對待小螢一般慈愛地對待小秀，
他也感受到了五郎身為父親的寂寞......

在這裡，我看到了小純的成熟，
他已經開始能用同理心去體會他人的感受。
而小螢呢？
是否因為小時候太過乖巧太過壓抑自己，
所以反而是長大後才開始了遲來的叛逆？

失蹤了一段時間後的某夜，小螢還是來找哥哥了。
她一臉憔悴，髮絲紛亂，
進到屋內什麼都沒說，一開口就只是借錢，
說要與情人私奔到更遠的地方.....
小純大概也不知該怎麼回應，
只能默默把身上的錢都掏出來，然後開車載著這樣的妹妹去趕赴夜車。
在車上，小螢一臉疲憊，話很少，
只有在談起情人時，才第一次展現笑顏。
這是堅強？還是倔強？
她將所有的情緒鎖在自己心裡，一個人承受。

小螢下車後，
小純看著昏暗的街燈下，這個妹妹瘦弱但挺直的背影。
那彷彿是在違背所有世俗的規矩後，
自願肩負著全部罪名，同時也拒絕所有親人的關心。
這是和過去他所認識的小螢完全不同的背影，
小純無言地望著，在這樣的夜裡，他只能讓妹妹逐漸走遠.....

（上編結束，下編過幾天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