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一個人在寒冬午後,
趁著僅有的一點陽光和溫度,專程跑到唱片行買了這一張回來。
迫不及待地放出來聽。
起先,只覺得都是熟悉的爵士經典樂曲,
聽著~聽著~~不誇張,
我~~感動到流淚~~
(雖然我知道我的眼淚常常很不值錢的啦~~~)

~~The Melody At Night,With You~~
           For Rose Anne
        Who heard the music
      Then gave it back to me.

還是忍不住想好好介紹這張專輯!
這是一張評論相當兩極化的CD!
負面評價的論點大多是從錄音品質不夠好、
曲風與過去世人所認識的Keith Jarrett大相逕庭有關!
曾經,我被這些評論影響而遲遲沒有買回來聽。
就這樣蹉跎了與這樣一張CD相遇的時機、長達好多年!
最近由於寫了介紹Keith Jarrett的文章,
好奇心還是驅使我花了五百多大洋把這張CD買了回來!
還好我買下來了!
真高興我沒有聽信那些無聊的、自以為是的評論!
(所以這件事情再次證明,
  音樂這種東西真的是非常主觀、因人而異的!
  除非你親耳聽見,
  否則,別人看起來再怎麼專業的評論,
  那都是別人的以為、那是別人的音樂!
  不是你自己的!)

強烈建議大家
用比較好的音響或大一點的音量來聽這張CD的音樂。
不是因為他的錄音品質不夠好,
(這點我稍後會詳加解釋)
而是裡面許多細膩的表達、強弱音的層次表現、鋼琴的殘響、
甚至是他小聲到幾乎聽不到的低吟,
在比較差的擴大器或是比較小的音量下都被模糊掉了!

~~~錄製背景~~~

關於錄製這張CD的背景資料,因為很重要,所以在此重提一下!
(有興趣的人可參考拙作“淺談我聽到的Keith Jarrett“)
那是他在罹患“慢性疲勞症“大約兩年半時間無法進行個人演奏會後,
第一次灌錄的音樂。
其實,這個錄音原本是不打算發行的。
因為這只是他送給愛妻的耶誕禮物!
而,他錄製這些曲子是因為,當時他尚未完全痊癒,
孱弱的病體讓他無法出門為妻子選購耶誕禮物。
於是就在自己家裡的錄音室,
錄製了這幾首以經典爵士樂曲為基調的音樂。

在這裡,請容我貼上一段原文,
那是一位樂迷摘錄Keith Jarrett接受BBC第四頻道記錄片專訪時,
談到這張唱片的錄製背景。
(對話中的Rose Anne即是他的妻子。)

"...in December of 1997,
 I may have recorded The Melody At Night, With You.
 But that is a monumental effort for a Christmas present.
 And just, I couldn't leave the house;
 I didn't know what to get to Rose Anne."

"Rose Anne: And, that Christmas day,
 we each give each other these little boxes.
 My gift was in this little tiny box,
 and his was just a couple of DATs wrapped
 so it was about that big with a little bow on it.
 I was astounded."

"I was telling the disease, I know you are here,
 I have accepted your presence,
 and I am still going ahead with this work.
 But to start the work,
 I am going to make it as personal as possible."

"Rose Anne: I just broke down in tears, 
 because it was... too much, too romantic, and too sweet.
 And the fact that he was out there, you know,
 playing just as much as he could,
 which was just a minute or two at the time,
 and that will be like, touched me."

"It wasn't intended to release,
 but it was the first playing I have done.
 And everytime I got complex, I stop.
 I wanted to stay about the song, 
 about the singing of the song.
 So I was transforming my disease into a song."

短短幾段話,道盡了當時一個大病未癒的丈夫,
對於陪在身邊不離不棄的妻子的珍惜與深情!
還有一個受苦的靈魂與折磨他的病魔之間的拉扯和拔河!

所以這張CD的錄音品質當然不如ECM一向為他發行、
以高級錄音設備錄製出來的效果!
但很奇怪的是,
比起他為ECM所錄製的、音質乾淨銳利的其他作品,
這張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覺得溫暖!

~~~如泣如訴的音樂~~~

第一次聽完這張CD時,
我立刻懂了為什麼這是一張備受兩極討論的專輯了!
因為他完全的不Keith Jarrett!
或者該說,
和過去所有樂迷(或“所謂的“樂評)認識的他完全不同!

過去不管是三重奏、四重奏或是獨奏作品,
Keith Jarrett永遠像晴空裡的陽光一樣耀眼燦爛、意氣風發,
而這張裡的Keith,是從來沒有讓聽眾看見過的他!
像是夜空中的月暈,躲在厚重的烏雲間若隱若現  朦朧而內斂。

在這張專輯裡,
大家所熟悉的那個技巧讓人嘆為觀止的鋼琴家隱身退去,
他讓我看到,褪掉華麗技巧的外衣,
沒有了隨手拈來都是即興機智的包裝,
Keith Jarrett 的音樂還剩下什麼!

我所聽到的是,一個受到病魔禁錮的靈魂掙扎而不服輸的悲鳴!
那是褪掉音樂家光鮮的外表後,
身為一個人企圖掙脫纏人的病魔,
猶仍奮力面向陽光,努力抬起頭的那抹最美麗的微笑!
所以,我彷彿看到他在嚴冬雪地裡有著暖暖爐火的家中,
勉力起身走向錄音間,
然後,竭盡所能,為陪在身旁的妻子唱出只屬於他們兩個人的樂曲,
彷彿在告訴妻子:
我還在!我會一直在妳身邊!還好有妳!謝謝妳一直在我身邊!

所以,這整張CD的十首曲子旋律極其簡單,
演奏風格極度低調輕盈卻非常親密而浪漫。
這裡面就連鋼琴的殘響,觸鍵的強弱長短都飽含感情,
但是又因為表現得極其細膩悠微,
聆聽的時候只要稍一閃神,
那最美最有韻味的部分一下子就溜過去了,
讓你以為那美,不曾存在!

所以我才會建議,用好一點的擴大器,
至少不要用一組幾百元的電腦用喇叭來聽!
或者,請在深夜,或是請用耳機,在不被打擾的環境下,
好好從頭到尾聽一次!

這張演奏,音樂的線條和層次,蘊藏在最最簡單的旋律底下,
卻是豐富而深厚,用心用情至深,讓人動容!

這裡小小丟臉一下。
當我第一次聽到其中一首Shenandoah時,
才開始前面兩個小節 ,就當場聽到眼淚掉下來!
這首曲子有我幼年時期的回憶!
可能是我很小很小,還不懂事時的記憶吧!
也許是我父母唱給我聽過,或是他們放給我聽過。
但是多年以來,這首曲子不曾再出現過。
以致於我當下聽到時,童年的記憶猝不及防霎時湧現!
那是童年的孺慕之情混雜著歲月悠悠之後的感慨吧!
在Keith Jarrett如泣如訴的鋼琴聲中,
我彷彿看見逐漸老去的父母,飛逝的光陰,
還有人生不斷不斷往前,留不住任何一刻的無奈!

這首曲子裡,有Keith Jarrett在這張專輯中少見的低吟,
我相信這首歌裡一定也有屬於他自己的深深的感嘆吧!
而對我,這竟是首意外的歲月之歌了!

時值歲末,很高興在今年的最後,
終於與這張CD相遇。
雖然恨晚,但幸好沒有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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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akuai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