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劇、過生活

音樂、文學、戲劇是我心靈的三大支柱。
文學～我從來就沒花很多力氣去學這門學科，雖然我是英國文學系出身的。
我和文學的關係，比較像是知己那種，從小天生的好默契，一拍即合，
然後，可以一輩子就這樣保持著一段理性的距離，攜手到老。
戲劇～就像是我的戀愛。雖然認識得晚，卻從此搶走我的心。
我滿心的熱情，一度全燃燒在它身上。
雖然當年那股為了戲劇幾乎要放棄其他所有的熱情如今已經不再，
但當年燃燒後留下的灰燼，一直還讓我懷抱至今。

至於音樂～我該怎麼說我和它的關係呢～～
（這裡所指的音樂大部分是專指古典音樂和古典鋼琴）
它比較像我的家人，無從選擇但就是有血緣的家人。
我在叛逆期時，一度宣布斷絕與它的關係，
但終究，那流在自己體內的血液，連自己都不得不承認它的存在。
於是，多年之後，才又回過頭來，和它直面相對，
終於願意承認我和它密不可分的聯繫～～～

這一篇，就來幫我和音樂之間的愛恨情仇算個總帳吧～

～～～關於彈琴的惡夢～～～

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我如今已經沒有記憶的那麼小的時候，
據說，我在隔壁姑姑家聽到鋼琴聲，很喜歡。
從此就老往姑姑家跑，沒事就去那台鋼琴前叮叮咚咚地玩著。
爸爸媽媽看在眼裡，認定了我喜歡彈鋼琴，
於是等我稍微懂事一點，就也買了一台放在家裡，還請了老師來教。
從此，彈鋼琴對我來說，就跟寫功課一樣，
成為生活裡像空氣一樣必然存在的一件事。
每天，學習寫注音符號、寫國字，然後接著學Do Re Mi，
我以為那是天經地義的事。
以為全天下每個小朋友都跟我一樣要做這些雖然無聊，但卻是一定要做的事。
一直到蠻大了之後我才知道，
原來，彈鋼琴不是學生生活之必要！
原來，我的同學在讀書寫字之餘，還有許多課餘時間可以玩耍，
而我，當別人都在玩的時候，還得釘在鋼琴前練琴。

其實，我一直不覺得自己特別喜歡音樂！
小時候喜歡在鋼琴前叮叮咚咚，
我猜，也只是把它當成會發出聲音的大玩具而已！
公平一點的話，我應該這麼說，
在我還沒覺得音樂是我的興趣之前，
我的父母已經幫我決定彈鋼琴是我的興趣了。
年幼無知的我還沒發展出個性中叛逆的一面時，
當然就是乖乖的聽話、乖乖的練琴，從來不曾對這件事產生懷疑。

練鋼琴其實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
先前文章就提過，
為了要精進技巧，就必須先練很多枯燥無趣的練習曲。
那些曲子旋律不好聽，又為了要訓練手指的力量、指法的熟練，
而必須反反覆覆來來回回地練，彈得手指、手臂痠痛不已。
說實在的，對小朋友而言，這還真不是一件愉悅的事。
只是，練鋼琴這麼多年下來，既然已經成了像空氣一樣的自然存在，
小小年紀的我，練得再不耐煩，也還是乖乖忍受下來。
不過，那樣的心情，似乎也慢慢轉成某種程度的壓力而不自知。

印象非常深刻的是，一直到不彈琴的十多年後，甚至一直到現在，
我還常常會夢到在要去鋼琴老師家的路上，
突然發現少帶了一本譜子，或是發現少練了哪首曲子，
或是突然忘了老師家要怎麼走，
於是會在夢裡非常非常焦慮不安。
那樣的焦慮，會持續到睡醒了，仍清楚記得那樣的感覺。

儘管有這樣的壓力，但我從未拒絕過彈琴這件事。
因此，在我初中時吧！
有一次無意間聽到父母間的談話，
得知他們似乎考慮要把我送到國外專攻音樂，
還提到了茱麗亞音樂學院的先修班之類的課程。
當時的我，懵懂傍偟得無法為自己爭取什麼，
也不確知自己到底要什麼或不要什麼。
頭一次發現有個遙遠而模糊的未來似乎等在我面前，
然而，資質魯鈍的我，卻是完全只能被動地等待父母為我決定。
這件事，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不了了之。
我當然鬆了一口氣，
雖然鋼琴還是繼續練下去，但至少不用當個小留學生，
一個人小小年紀就離鄉背井。
這是，我第一次在音樂大門外過門而不入。
（我的長笛。可惜久未練習，外表都有點褪色了～～嗚嗚～長笛，我對不起你！）

考上高中後，雖然琴彈得不怎麼勤快，
但至少學了這麼多年也有些程度了，於是也曾一度考慮過要報考音樂系。
那時候，為了要有副修的樂器，
還特地去買了支很不錯的長笛回來，也找了老師來教，
同時還開始加強補習樂理，就是為考音樂系做準備。
只是，就在這樣密集地學習音樂的過程中，
我算是徹底了解自己的個性完全不可能走這條專業的音樂路了。

那是一個必須要不斷練琴、不斷練琴，每天持續數小時，
中間只要一個中斷就會退步，只要一個錯誤就全盤皆輸的嚴苛世界！
那是一個要求全神貫注、心無旁騖的世界。
我很清楚自己是個意志不堅、沒有定性的傢伙。
外面的世界還有那麼多好玩的事情，
文學好有趣、英文也好好玩，戲劇似乎也頗吸引人，新聞看起來也不錯...
我不可能是個甘心投入這樣一個太過純粹世界的人！
於是在進入高三，真正必須為自己未來的路做最後的決定時，
我再次從音樂大門外逃開了。
這一次，我徹底放棄音樂。
為了專心準備大學聯考，我把長笛、鋼琴全都停掉了！

其實現在想想，當時正值叛逆期的我，
除了深深了解自己的性向實在不適合當個專業的音樂人外，
或多或少也有想要徹底掌握自己、
想要掙脫父母架在我身上框架的意味吧？！
音樂這條路從來就不是我自己決定的，
我也不喜歡許多古典音樂人身上那種本位主義、自以為是的味道！
還有，古典音樂裡太多規矩、太多束縛，
為了考音樂系必須要學許多討厭的樂理.....
那大概也是正值反叛個性的我，很想逃離的世界吧！
總之，在進入高三那年，
以大學聯考為名，我終於成功地和音樂劃清界線了。

～～～就連做夢都在彈琴～～～

然而，現在回頭想想，
也許，終究我還是很早很早就開始真心喜歡音樂了吧～
小學練鋼琴的同時，也參加了好多年的兒童合唱團，
高中時還獲選進入學校合唱團，
那些練唱的日子，即使只是簡單的發聲練習，都覺得快樂極了。
我喜歡聽和諧的旋律，聽多聲部的聲波在空中震動交融成完美的和聲，
還有和團員一次又一次練習如何讓聲音找到共鳴點、讓和聲更合而為一，
那樣一再重複練習的過程，極為愉悅而滿足。
高中時自己選擇了吉他社，特地買了很好的古典吉他回來練習，
即使練得手很痛，還是可以練得很開心。
在學校音樂會上，
一會兒在合唱團的隊伍中高歌，一會兒出現在吉他社的演出裡，
彈吉他、吹著口風琴、或者連夜幫忙採譜、隔天幫忙伴奏，
都覺得那是單純喜歡音樂的快樂！

我永遠記得有一次火星人告訴我的話。
那時我們大概才大一、大二吧，有一次他告訴我，
他發現我的手指常常會無意識地彈著什麼，
即使是睡著了，手指還會偶而輕輕彈著。
這其實只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小到我自己從來都沒發現。
被他這麼一說，我才開始注意，
是啊～～我的手指，在坐公車時、在上課無聊時，或是發呆時，
就會不自覺地開始彈琴，彈著不成調的曲子，或是彈著蕭邦、巴哈，
總之，那個自以為早已和古典音樂斷絕關係的我，
其實還是在遠遠的外面這個世界，
用我自己的血液裡也許早就一直存在的基因，和那個世界呼應？！

當時聽到火星人這句話，有點愣住！
此後，這句話會不時回到我腦海，似乎在檢驗每段時期我與音樂的距離。
也才發現，我和鋼琴之間雖然已經脫離了正式關係，
但這麼多年來，音樂從來沒有離開我身邊。
也是要到很多年後，我才發現，自己是個必須隨時有音樂在身邊的人。
在念書時、在準備大小考試時，在看書時，
我的耳朵一定要有音樂。
進到自己的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音響，
不管是西洋歌曲、古典音樂、爵士樂、新世紀....
就是空氣中一定要有音樂。
所以我很感謝發明隨身聽的人。
這個機器讓我連行走、坐車時也能有音樂可聽，
這樣的感覺讓我很安心、很滿足～～～
彷彿除了現實的世界之外，我同時一直保有另一個更美好的世界～～

（多年前在紐約林肯中心禮品部買的可愛圍巾！）

～～～隨情適性的終身喜好～～～

我在想，如果當年學琴時，有個比較不一樣的老師教我，
也許當初我對古典音樂會有不一樣的看法吧！
在這麼多年學琴的過程裡，我大概換了三、四個老師。
有的嚴格教導指法技巧、有的專長在研究樂句與詮釋，
但無論哪個老師，都只讓我覺得學琴好無趣。
音樂裡，一定也應該要因材施教的吧！

我的個性懶散，沒有上進心，沒有持續力，
但我的好奇心很強，如果對一件事一樣東西產生強烈興趣，
就會很願意花時間花精力投入。
換句話說，只要給個夠吸引我的動機，
我會很願意深入鑽研一件事情。
所以，比如我對戲劇的強烈喜愛，還有後來我對日劇的投入，
都可以證明我這個人還是有點用處的，
只是要知道怎麼「用」、怎麼「啟動」我這個人。

巧的是，當這篇文章寫到這個部分時，
剛好我開始看「交響情人夢」的後半段。
我看到了野田妹小時候學琴時不快樂的經驗，
那段回憶影響了後來她對音樂的看法。
她一直強調，只想開心地彈琴不行嗎？
我，完全可以了解野田妹的感受～～～～～
我雖然沒有遇過那麼變態的老師，也沒有野田妹那麼有天份，
但小時候不是太愉快的學習經驗，
確實對我後來在決定是否走專業音樂路線時，
造成很大的心理障礙。

所幸，我失去的只是對走專業演奏的信心，
（或者我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才華呢！嘻嘻～～）
但聽音樂這項興趣，我倒是一直不曾放棄過。
也或許，正因為我曾經一度如此排斥古典音樂，
才讓我對其他類型的音樂開始產生好奇，進而接觸，
然後才讓我與更多元的各種音樂更加貼近呢！

所以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囉！
也許當初沒有走的路，卻開啟了我更多元寬廣的欣賞之窗呢？！
如今對我而言，
音樂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陽光、空氣和水。
但那音樂，已經不只是古典音樂，
我學會聆賞更多更多不同時代、不同風格、不同國家、更加精采的音樂，
這種多元豐富的美，也許更適合我的個性也不一定！

～～～也算是我的音樂小故事～～～

最後，再來說說在我的記憶中，關於音樂的兩個小故事吧！
第一個小故事，我記得曾經在其他文章裡提過。
那是在我不學琴好多好多年後的某個颱風夜，
我家這一帶因為風強雨急，因而早早就停電了！
無聊的夜裡，沒辦法看書、打電腦、聽音樂，
這麼早又睡不著覺，做什麼好呢？
於是，我點上蠟燭，打開塵封許久的琴蓋，
開始就自己記憶所及的音樂開始隨意彈琴。
那是久違多年未曾碰過的琴鍵，但還是如此熟悉，
即使樂譜記得不全、即使手指不再靈活，
但是那種對琴鍵的觸感，聽著音樂從自己的指尖流瀉而出的感覺，
突然有種遊子歸鄉的感慨～～～
隔天，媽媽很狐疑地問我，昨晚是不是在樓上彈鋼琴啊？
我只是輕描淡寫地回答，啊就沒事做嘛！
其實與鋼琴多年後的重逢，心中很是波濤洶湧～～～

再來，也許我還真要感謝當年有學過鋼琴吧！
說起來，我跟火星人的緣分，也是靠著鋼琴牽起來的。
我跟火星人當年雖然是救國團自強活動認識的，
但真要說從小團體行動演進到兩人行，
其實是因為我擔任火星人高中班級的合唱伴奏開始。
記得那年總共有三個男校學生來找我擔任伴奏，
除了火星人之外，還有兩個是我的初中同學。
為什麼最後會決定幫火星人他們班伴奏呢？
應該也是覺得這個小男生看起來還不錯、也跟我還蠻談得來吧？！
總之，因為這樣的合作關係，
我們多了許多電話聯繫的機會，
他也多了一些與我聊天、接送我回家的機會，
然後，我們大概就是這樣慢慢自然而然地熟悉起來的吧！
（謎之聲：還是，這也是火星人「陰謀把妹」中的一步棋呢？）
如今想起這些事，似乎，家裡這台黑漆漆的鋼琴，
也成了我生命中一件很重要的寶物了～～

嗯～～所以說，我跟音樂的愛恨情仇還真是算不清啊～～
但至少，這麼多年後，
我又開始重新打開琴蓋，也開始回到買樂譜回來練琴的日子。
雖然不可能回復到當年的功力，
但重新和鋼琴握手言和的感覺，其實還真不錯。
至少，下次颱風夜裡，如果我家再度停電，
嗯～～我會彈得比當年那個颱風夜裡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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