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劇、過生活

夏日街頭上，五郎鬼鬼祟祟地透過商店櫥窗的反射不知在偷窺什麼，
從他腳邊的許多煙蒂看來，他已經在這裡守候多時了。
此時，對面一家小診所的醫生開門走了出來，
五郎立刻身手矯健地拔腿往反方向跑啊跑，
繞了街區一大圈後再跑回來假裝不小心撞見了這位醫生。
對話很簡單，兩人打了聲招呼，
然後五郎就像突然想到那樣，提起小螢明年護專要畢業了....
醫生很了然於心地說，診所裡一直等著她來當護士呢，
於是五郎便很放心地笑開懷轉身離去了。

下一個場景，醫生進了理髮廳，跟理髮師閒聊，
兩人的對話就完全拆穿了五郎的計謀。
理髮師說，五郎又來等你啦～等了一個多小時了....
醫生說，是啊～～
於是我們知道，五郎這個笨爸爸已經不是第一次，恐怕也不是第二次，
而是他常常用這樣的方式，旁敲側擊兼提醒這位財津醫生，
明年小螢的工作就麻煩他了....

五郎這個笨拙又死腦筋的爸爸，
這一兩年心心念念想的就是明年春天小螢總算可以回到他身邊，
父女倆終於可以團聚，小螢還可以就近在富良野的診所就業....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那就太好了～～～
自從小螢搬去護專宿舍住以後，
五郎就只能和小狗明菜孤單度日，
從他床前案頭上還擺著令子和兩個孩子的照片就可以知道，
想必他非常懷念以前那種與兒女共同生活的日子....

住在東京多年的雪子突然來信，說要帶著兒子大介一起來住幾天。
五郎開心極了，除了滿心期待，
他還想把小螢一起找回來聚聚，於是就偷偷跑到小螢工作的醫院。
他先瞞著小螢，把紅蘿蔔送給醫院廚房的歐巴桑，
從對話中聽得出來，這顯然也不是第一次第二次了，
歐巴桑也很習慣了，不客套但很親切地收下五郎的心意。
五郎就是一直以這種默默在背後付出的方式關心小螢，
希望因為他這樣的殷勤張羅，小螢一路上都能得到身邊人的照應....
送完紅蘿蔔，五郎才用附近的公共電話打給小螢，
語氣裡有疼愛也有一點客氣，
他告訴小螢，雪子阿姨要來玩，剛好碰上肚臍祭典，要不要一起回來？
小螢顯然答應了，五郎喜出望外，
那神情，我卻是看了很心疼。
這個爸爸，對自己的女兒如此小心翼翼如此謙卑，
顯見他有多麼思念女兒，卻又不敢強求，
生怕自己打擾了女兒的工作或學業，
那裡面，究竟是什麼樣的心情啊～～～

到了肚臍祭典那天，雪子帶著才五、六歲的大介來到了富良野。
五郎好開心，到火車站接了雪子母子，
寒暄過後，一路聊的還是小螢。
小螢明年春天就要畢業了，會回來富良野當護士，
小螢十九歲了，亭亭玉立了，妳看了一定會嚇一跳....
語氣中滿是做父親的驕傲和滿足。
途中，雪子他們到中畑家打招呼，才聊起草太要結婚了，是奉子成婚！
呵呵～這還頗像草太的作風哪～

因為聊到草太，於是他們又順道去探望草太和大肚子的準新娘愛子。
草太也真好笑，他先看到五郎過來，急急叫住五郎說，
叔叔，不是叫你別來嗎？你這長相對胎教不好啦！
吼～～這個小輩也太欠揍啦！
不過也顯見草太有多麼珍惜這得來不易的孩子。
因為愛子本來被醫生判定不能生孩子，所以她一直不太被草太的父母接受，
沒想到突然之間就發現懷孕了，可想而知草太的驚喜了～～～
不過草太還是沒改看到美女就流口水的死德性，
當他看到五郎後面還跟著久違的雪子，
當下馬上想支開大肚子的愛子，開始對著雪子獻慇懃。
呵呵～～要說這是草太哥一貫的直率可愛嘛～
可是愛子看在眼裡可是很不是滋味呢！
確實，想當初草太、冰冰和雪子的三角戀情，
愛子應該從後來離家出走的冰冰口中略知一二吧～

五郎接著又帶雪子去看他準備蓋木屋的工地。
先前的房子在今年三月被大雪壓垮後，
五郎就借住在中畑家的一個倉庫。
但五郎心中一直有個夢想，這兩年他存錢買了大批原木，
有空就過來這片工地刨樹皮整理木材，
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希望能夠用這批漂亮的木頭再蓋一棟木屋。
不過目前在木屋基地上，只有用石頭砌成的浴池完工了，
其他的都還只是一堆疊在地上的樹幹.....
但即使如此，五郎抱著小小的大介坐在露天的浴池裡時，
他還是眼望著遠方，一個人寂寞地想像和兒女在這裡團聚的畫面～～

到了晚上，因為房子太小了，沒有多餘的空間，
於是雪子和大介就只能跟五郎一起擠在同張床鋪上睡覺。
大介睡在床鋪中間，雪子覺得很不好意思，
卻沒想到已經寂寞很久的五郎其實非常嚮往和孩子同睡的那種親密感，
於是反倒是五郎懇求這晚就讓他跟大介一起睡吧！
大介這小孩可能白天玩得太累了，一沾上床就睡熟了，
一個翻身，整個人像隻無尾熊一樣攀在五郎身上。
五郎無比疼惜地輕輕懷抱著大介，低聲歎了口氣：
「好多年沒這樣了，好高興啊！」
那種愛孩子但兒女又全不在身邊的落寞，真是溢於言表啊～～～



看著五郎和大介如此緊緊相依，雪子意有所指地說：
「大介也很需要這樣的父愛，他一定很開心...」
五郎看雪子提起，他才主動問她為什麼突然就跑來了？
雪子沒細說，但是一句話就回答了一切：
「姊夫，小孩跟哪邊會比較幸福？
  是跟爸爸好？還是跟媽媽住好？」
看來，雪子的婚姻似乎也觸礁了。
當初好不容易從第三者扶正、辛辛苦苦修成正果的愛情，
如今似乎也逃不過命運的捉弄啊～～～

大人的感情世界很麻煩，而小螢才剛剛踏進這個世界.....
小螢對爸爸充滿了愧疚。
因為自從搬到旭川半工半讀後，她幾乎就沒回過家。
其實，她還是常常會到富良野，但都只是在富良野車站裡轉車到帶廣，
從來都沒走出剪票口。
因為帶廣那兒有她更思念的人--勇次。
勇次前年考上帶廣的畜產大學，順利回到北海道念書。
於是每當假日，小螢總是從旭川坐火車，到富良野站換車到帶廣。





以前的終點站如今成了中間站，
過去的故鄉，如今即將成為他鄉～～
小螢明明知道富良野有爸爸的殷切想念，
但這個年紀的思慕之情更勝於親情的呼喚。
於是，每一趟的這段路程都是一次煎熬。
當火車停靠在富良野，當她躲躲藏藏等著換車的時間裡，
每一刻都是滿滿的罪惡感。
只有當坐上往帶廣的車，越接近帶廣一些，那罪惡感才逐漸消失.....

而帶廣，則有她最美麗最明亮的青春～～
只有在那裡，小螢可以暫時忘掉對爸爸的虧欠，
和勇次享受甜蜜歡愉的愛情。
勇次還幫小螢規劃未來。
他說小螢護專畢業就留在富良野，只是當個準護士，這樣太可惜了，
不如到札幌，去他伯父擔任外科部長的醫院裡白天工作晚上上課，
三年後就可以取得正式的護士資格。
小螢聽著，默不作聲，她想到了苦心為她安排工作的爸爸....
她很掙扎，一邊是對自己的未來有更寬廣的可能性，
一邊是五郎親情的殷殷期盼。
而更重要的是，那勇次呢？
「那你大學畢業後要做什麼？去東京？還是去札幌？
  如果我去了札幌，你也會跟去那裡工作嗎？」
勇次答不上話，或許，他根本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或許他想過了但沒有答案吧？

這段情節，讓我想起我的一段青春歲月。
我跟火星人當初也好幾次徘徊在對未來的惶惶不安中。
我們曾經面臨畢業後好幾次的環境轉變，
有時候是我開始工作，有時候是火星人去念研究所，
有時候是我準備出國念書，
有時候是火星人拿到學位後，未來工作地點的選擇（其實是被選擇）....
每一次面對這樣的變動，
我們總是擔憂客觀因素的改變是否會造成感情變淡或變質，
擔心新的人際關係、新的地理距離、新的人生規劃
是不是會讓對方改變了心情拉開了我們的愛情。
所以，有很長一段歲月，我的心情一直是飄忽不定的。
在愛情的甜蜜美好當中，一直隱隱帶著對未來的不安和惶惑，
那個陰影，是一直到很多年後，當我們各自的工作狀態穩定下來後，
才開始慢慢散去的～～～

所以我非常能體會小螢這時候的心境。
明明就是彼此相愛，卻因為前面有太多變數，於是總是難以釋懷，
明明覺得只要兩個人共同攜手，應該可以克服萬難，
但就是憂心忡忡，害怕有什麼洪水猛獸突然驚醒了美夢～～
而小螢還要面對愛情與親情的拔河。
於是每當夕陽西下，在帶廣依依不捨與勇次道別後，
那一路上又要經過富良野，再次提醒她父親的存在，
那趟路程總是讓小螢陷入痛苦的兩難～～～

小螢想起了小時候，為了獨占爸爸的愛，
她和小純做了不少幼稚的行為抵制爸爸對屈美的愛慕。
當時，或者一直以來的過去的小螢，
總是無法接受爸爸除了自己的家人以外，還有另外喜歡的人。
直到自己長大了，開始親身體會到了愛情，
才終於自覺小時候他們的自私。
於是她更加自責，
因為那時的自己占有慾那麼強烈，
而今自己卻在做著完全相反的事～～～

倉本聰在這裡不著痕跡地，非常自然地，就用小螢的心境與經歷，
提到了什麼是同理心，什麼是體諒，什麼是設身處地；
還有世代成長之際，
青少年面對自己的未來世界與離開父母的過去世界
那中間既嚮往又迷惘，還夾雜著雛鳥即將離巢的不捨與內疚～～～

而就在這樣一次回程的列車裡，
小螢居然巧遇剛剛入伍自衛隊的正吉。
各位一定要好好看看這個正吉小時候和長大後的蛻變啊～～
以前那個頑皮的猴崽子，長大後竟然如此正氣堂堂，
而他的懂事與貼心，更是讓人覺得欣慰～
這個部分在稍後情節會有更詳細的描述，這裡暫且不提。

話說正吉和小螢的巧遇，讓兩個人都嚇了一大跳。
正吉驚訝小螢長大後竟然出落得亭亭玉立，
小螢也驚訝正吉竟然穿著一身筆挺的軍裝出現在這班列車上。
兩個人開心敘舊之際，正吉念念不忘五郎對他們一家的恩情。
所以當他從小螢口中知道五郎從前年起就一個人住，
而且這中間小螢幾乎都沒有回家過，
正吉的眼神看來非常落寞。
曾經跟五郎這一家人住過一段時間的正吉非常了解五郎的個性和為人，
他一定很能想像這兩年來五郎獨居的心情。
於是他以近乎怪罪的語氣問著小螢，
妳一直沒回去見妳爸爸？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住得這麼近還不回去嗎？
那小純偶爾會回來嗎？他也都沒回來啊～～～
正吉沒有外人的客套，反而像是家人一般為五郎覺得不捨。
所以當小螢請求正吉不要跟五郎提起他們在火車上相遇的事情時，
正吉回答：「我絕不會說出在這裡碰見妳的事。」



那語氣，那眼神，讓小螢清楚知道，
正吉這麼做不是為了掩護小螢，而是不願讓五郎更傷心......
在這裡，小螢因為正吉對所有情況的理解，因為自己對父親的愧疚，
忍不住落下淚來～～～

（Part 1 結束，請稍候兩天，Part 2即將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