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從節目冊開始談起吧~
我大學時期開始大量欣賞各種表演藝術。
主要是舞台劇、實驗劇場和古典音樂,旁及現代舞、一點點的芭蕾舞,
和一點點加入了現代元素的戲曲表演。
我算過,那四年裡我看了大概一百多場大大小小的演出。
那時我每一場都買節目單/節目冊,
而且到現在都還全部留著。
不過年紀漸長,我變得很少買節目單節目冊了。
因為發現到頭來這些就只是佔據櫥櫃裡的空間,
其實再拿出來看一眼的機會真是少之又少。
基於環保和斷捨離的原則,
除非極為特殊的原因,
我這幾年還真沒買過甚麼節目單了。
也所以,那晚聽皮耶絲的演奏會前,
雖然已經聽說節目單製作很用心,
我確實也有動心想要買,
但終究在進場前還是決定,
等聽完整場再看看吧~
結果,聽完皮耶絲阿嬤的演奏,
因為太喜歡了,
還是去敗了這厚厚一本的節目冊了。
這本厚如小書的節目冊果然不負所望,
有非常深入的曲目解說和一篇很長又很動人的訪談稿。
決定買下來真是太好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節目冊上用便利貼標示重點,
而且是好幾頁都貼上了標示~
阿嬤是個有生命智慧的鋼琴家,
所以她的訪談內容跟她的琴聲一樣令人感動~
就拿網路上大家拿來不斷傳頌的她那場25年前的奇蹟演奏來說吧~
在那場有聽眾的很正式的彩排中,
當樂團的第一個音符演奏出來,
她才發現,這不是她準備好的曲目!
影片中看得出來她第一時間的懊惱和驚慌,
她坐在鋼琴前直接掩面搖頭,看起來很是震驚焦慮。
後來,她在指揮的鼓勵之下,終究完美演出了這首協奏曲。
(下面這段影片的前半部收錄了這段畫面。後面關於馬勒的解說則無關了。)
網路上的傳說都只有說到這件事的表面,
但我很想知道阿嬤(25年前的皮耶絲當然還不是阿嬤!)當時心裡是怎麼想的?
於是我自己找到了下面這段訪談
[This is why I love her so much~]
在這段訪談中,她談到25年前那場失誤但又奇蹟的演奏。
記者問,當她已經在舞台上,卻發現準備錯了曲子時,
當下她的感受是甚麼。
她說,當然一開始會很焦慮驚慌,
因為她已經至少十個月沒有演奏這首協奏曲了,
而十個月恰好是人的記憶會開始遺忘細節的階段。
但在指揮的鼓勵下,她逐漸放下焦慮,
她接受(accept)。
她接受人是脆弱的,她接受人也是會失敗的,
而失敗了也不會怎樣啊~
當她接受這些,驚慌就退去了,
於是心情就放鬆了,接著記憶湧現,
於是順利完成了這場演奏~(大意如此)
所以那場音樂會的重點不在於她如何神奇地完成那首協奏曲的演奏,
而在於她彈奏的當下,心中所想的意念如何交織在音符間,
而腦中所想能夠完美從指尖傳達出來。
我看這段時心想,阿嬤妳有在做冥想吧~
怎麼這想法如此接近心靈冥想的層次。
[她的智慧是我在獨奏會中看見的那道光~]
我一開始還無法名狀我在昨晚這場獨奏會裡看到的是甚麼樣的光,
然後我在閱讀這本節目冊中再次看到了「接受」這兩個字。
以下請容我摘錄節目冊中的原文:
我從不認為我是好鋼琴家。我這樣說大概會讓很多人失望,
但事實上就身體條件而言,太多人比我傑出、有能力,但我
演出時有信念,我真誠相信音樂是一種奇蹟,能給予的和大
自然一樣多。就先天條件來說,我的身體有很多限制,而我
必須接受。我的手非常小,拇指還特別短--拉蘿佳(Alicia
de Larrocha)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她比較過彼此的手。我
們的手一樣大,但她的拇指比我的長一公分。就這一公分的
差別,使她可以彈布拉姆斯的鋼琴獨奏與協奏曲,而我只能
彈他的室內樂。她能彈葛利格的大提琴與鋼琴奏鳴曲,我只
能彈他的小提琴與鋼琴奏鳴曲。即使如此,我必須做很多挪
移調整,比方說把右手的音挪給左手,還要不斷跳接,才能
把樂曲彈出來。室內樂可以藏一些破綻,但獨奏不能。過去
四十多年,我的右手手指罹患肌張力不全症,以致我必須時
時更換指法。作為演奏者,我像是身障人士,但我不抱怨,
而是接受,並且思考我該怎麼做,思考音樂的本質、句法、
歌唱,思考如何表現。我可以說,正是因為這些身體障礙,
反而使我獲得更多技巧,成為更好的演奏者。
接著,後面又有一段文字,阿嬤是這麼說的:
大家通常認為上台演奏,或做甚麼重要的事,需要專注。事
實上你需要的不是專注,而是「處於當下」。(看到這裡時
,我頭像是被打了一下,心想:阿嬤妳很懂正念耶~)演出
對我而言當然有壓力。這壓力來自責任,我要為音樂、為聽
眾負責。但所謂的緊張,是把「還沒發生的未來」帶到現在
。(看到這裡,我再次被擊中:阿嬤妳有在看心理學齁!)
有人演出前兩三天就開始緊張,那就是把未來提前到兩三天
前,但這對真正要發生的那個未來,沒有任何幫助。反之,
當你意識到自己「處於當下」,你就會有足夠的專注,而這
是自動的,你不需要「特別」專注。
然後,訪談人焦元溥也蠻壞的,他問了一個我一直很介意的
問題:
我想曾在現場聽過您演奏的愛樂者,更可以好好思考以下這
個問題:很多人覺得演奏者的「溝通」,就是要擠眉弄眼,
做誇張動作,但您完全不是如此。
(嗯~最近有位這一「派」的明星鋼琴家要來了。我就
不說是誰啦~我只能說,我完全無法接受這一派的...)
阿嬤的回答是:我用音樂來溝通。溝通,是要拿出實質東西
來交流,這才是真的。不然觀眾看了一場炫目的表演,最後
可能甚麼也記不得。天分與生俱來,也因此,我們或許不需
要過分看重。天分能讓人驚嘆,但不能使人感動。能使人感
動、甚至落淚的,是演奏中的其他東西。
ㄟ~就是這個了。
天分能使人驚嘆,但不能使人感動,
能使人感動、甚至落淚的,是演奏中的其他東西。
這就是我喜歡阿嬤的演奏的原因了~
就是這個難以言喻的「其他的東西」,
像是一團和煦的光,
將你溫暖地穩穩托住、輕抱在懷。
更詳細的獨奏會感想在[這一篇],
希望連同這篇文能將我獲得的感動傳達分享在此。
10/20(週日)下午五點,
阿嬤在高雄衛武營還有最後一場在台灣的獨奏。
當我在寫這篇文的現在,還剩下最後100多張票,
我其實很想衝去聽第二次的....(買票傳送門)
(更新:高雄場除了輪椅席和輪椅陪同席外,其他座位已完售。Yeah!)
大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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