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劇、過生活

           
時間來到了五郎生日當天。
小純和廣介、小真一大早就在屋外敲敲打打，草太哥和小熊先生也來幫忙，
大家一起將小純花了好久時間完成的小風車修飾得漂漂亮亮，架設在屋頂上。
在測試時，一切了然於心的小螢看著哥哥得意的笑容，
其實心裡一定百感交集吧～～
想像著哥哥即將離去，爸爸心中的落寞，家裡的冷清，
即使這天是爸爸生日，小螢應該也開心不到哪裡去吧～

很想提一下，這個特別篇裡的小螢長高了、變瘦了，
跟成天和朋友打打鬧鬧、滿腦子想著女生的開朗哥哥比起來，
小螢變得越來越陰暗，安靜、成熟、內斂而陰暗。
她雖然在這次的特別篇裡出場機會不多，
但只要一出現，總是扮演著成熟而多慮的角色。
這麼小小年紀彷彿承載了許多愁苦，
讓我不禁想像，如果她一直待在東京，會不會比較明朗一些呢？？？
看到這樣的她，其實我很心疼～～

傍晚，五郎找中畑商量小純想去東京的事。
言談之間，五郎才知道，原來草太曉得這件事，草太又把這事跟中畑講....
結果這讓五郎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並不是反對小純的計劃，
只是，當周圍的人都知道，只有這個做爸爸的被蒙在鼓裡時，
那種被最親近的人排除在外的酸楚，想必非常不好受。

其實，在這件事情上，唯一的關鍵就只是親子缺乏溝通而已。
小純其實很為爸爸著想，因為不想讓爸爸擔心，還要辛苦工作為他籌錢，
所以一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
五郎因為覺得父子之間越來越遙遠，
越來越不知道該怎麼跟小純溝通，
越沒有話說就越沒有機會了解對方的心情，
於是自己一個人悶著頭擅自用自己的猜測去想像對方的想法。
兩個人都把話悶在心裡各自發酵，
整個情況就變得距離真實越來越遠，隔閡越來越大......

這裡我不免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期，其實情況不比黑板家輕微。
在那大約十年的歲月裡，我幾乎每年都會跟爸爸大吵一、兩次，
一直到大學時期還是如此～～
所以，這是不是每個家庭都要走的必經之路呢？
當兒女（尤其是長子長女）進入青春期，
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覺得自己也是大人了，
於是事事都有自己的主張；
父母眼看著孩子一天天長大，在心態調整不及的情況下，
會不會覺得自己的權力、地位受到挑戰，兒女越來越不受教，
結果就演變成幾乎每個家庭都會發生、
但其實只是雙方都不知該如何好好互動的狀況？？？

五郎和中畑談完後，很受打擊地回到家。
一開門，才發現等著他的是他自己的生日驚喜會。
小純的生日禮物當然就是讓整個家裡終於又大放光明了，
小螢則是送了一副眼鏡。
以五郎的年紀推算，這想必是老花眼鏡了，
無巧不巧，這又是一個父母老去的年齡象徵！！



光是這個簡單的送禮，倉本聰已經讓五郎百味雜陳了～～
從五郎的角度解讀，
這一個送風力發電，直接挑戰父親的能力，
另一個送眼鏡，間接提醒爸爸年紀已經到了要戴老花的階段了，
對於這一陣子已經諸多無奈的五郎而言，
收到這兩份禮，想必感慨大於欣慰吧～～

小純很不會察言觀色，
這時他接下來還很興奮地想跟爸爸邀功，解釋這個風力發電的原理，
話沒講幾句卻被五郎硬生生打斷。
五郎單刀直入，也不管草太和愛子在場，就直接說了：
「你想去東京就去吧！我不會反對。
  只是我心胸沒那麼寬大，我很在意你的作法。
  為什麼都不跟我商量，而是跑去跟別人商量？
  我就那麼沒用嗎？」
小純老實回答，說不想讓爸爸煩惱。





五郎在孩子面前自尊心還是很強的，他馬上就問︰
什麼煩惱？是不是錢的問題？語氣很嚴厲。
小純被逼急了，
脫口而出覺得近來的爸爸很丟臉，不想看到這樣的爸爸！
小純很難過地說，
我真的很努力在作風力發電，為什麼你不為我高興？
這對父子的衝突越來越激烈，
在一陣拉扯之間，小純不小心把五郎推倒在地，
他不知該怎麼收拾這個場面，只能跑出門去了.....

草太哥跟在後頭追了出去，他對小純曉以大義：
男人啊，到幾歲都一樣，就是愛面子。
我了解你不想讓叔叔擔心，但叔叔最難過的就是你這種想法，
他最不希望被兒子這麼說他.....
大吵後，小純氣也消了不少，
自己想想還是該回去道歉，於是就在草太半勸半帶之下，準備回去了。

這時候，整個麓鄉響起了霜天警報，
這是警告農家要下霜了，農作物即將受害，得趕快搶救。
草太趕忙離去，小純回到家時，也來不及跟爸爸好好道歉，
中津就趕過來，說大里家的小豆田不行了，要大家趕去幫忙。
五郎本來還很生氣地說，大里是怎麼對你的，你還要幫他嗎？
結果中津才說，原來大里家人手不足，霜降得太快，
大里先生在匆忙之間，不小心倒車撞倒貨櫃，壓死了太太.....

這是秋天發生的事了。
到了冬天，12月，
小純寫信給雪子阿姨，說自己放棄去東京了，
不是因為爸爸，而是現在去的話，覺得自己太自私了。

而小麗則因為家中突然發生變故，不僅母親去世，家中經濟也損失慘重，
就這樣，她跟小純好一陣子沒見面了。
大雪中，小麗跟小純在街頭偶遇，兩人很開心地約好在聖誕夜見面。
小純說，因為那天晚上有點事，可能會晚點到，
小麗還說沒關係，會一直等他。
沒想到，這次見面，卻成了兩人最後一次的碰面了.....

聖誕夜裡，小純跟廣介、小真三人特地打扮成很好笑的耶誕老人，
（有這麼年輕這麼瘦的耶誕老人嗎？XD）



還真的找來一匹老馬拉著雪撬，到幾個心儀的女生家裡報佳音分送禮物。
最後一站到了大里家，
卻發現大里先生已經帶著小麗搬走，人去樓空........
看著眼前一片漆黑的大里家，小純簡直快哭了。
他一個人跑向兩人原本相約見面的小倉庫，
大片雪地中那座小小倉庫，在這樣的夜裡更顯孤寂渺小。
屋內，小麗留下了卡片和禮物，
卡片裡寫著真的真的很喜歡小純，祝福他未來一切順利...
禮盒內，是小麗送的隨身聽，還有他們都很喜歡的歌手尾崎豐的卡帶....

這真是個悲慘的聖誕夜。
小純走出小倉庫，看見小麗的足跡清楚地印在雪地裡，
那條一路綿延而去的鞋印，並非只是一直線，
而是中途還有回頭看一看，形成一點小分叉，然後再繼續往前走的足跡。
小純看著這樣的足跡，心裡一定苦澀極了，
人生中最珍貴的一場初戀，就這樣嘎然而止～～

此時小螢剛好趕到，幫五郎傳話給小純，
要他準備好畢業典禮過後就出發去東京。
傷心的小純很沮喪地說，現在一切都太遲了，
這話讓小螢很不以為然，
她覺得爸爸為了小純而準備許久，
結果小純就只是因為小麗不在，就不去東京，
這樣的作法未免太自私，太不替爸爸著想了.....
小螢這番話足以證明這個年紀的小螢已經比小純成熟許多，
這對兄妹，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其實比較像姊弟哪～～（歎）

小純回到家裡，
五郎語氣很低調但也明顯地依依不捨地說著，
這裡就是這樣，大家都會離開，爸爸以前也是這樣。
累了的話，隨時都可以回來，
回故鄉不是一件丟臉的事，
你的房間，我會一直幫你保留著，棉被也會隨時準備著，
風力發電也是....
我們的事你就別擔心了。

這場戲也很經典。
父親的關愛溢於言表，但語氣一樣很低調壓抑；
兒子的歉疚也明明白白擺在臉上，但就是說不出那種肉麻的謝謝或對不起...
這樣的場景對我而言真是太熟悉了～～
印象中，我和父親的對應也一直都是這樣，
雖然彼此都知道對方對自己的關心，
但嘴上就是不會說出噓寒問暖的客套話。
這樣的場景對話對我而言真實到彷彿就像倉本聰杯杯當年就在我家客廳，
看到我跟我父親的相處情形那般！！！
所以我想，這大概是傳統東方人家庭很經典的親子互動方式吧～
不善表達的父親，加上渾身剛長出稜角的青少年子女，
於是就成了這種不是彆扭得要命就是時生齟齬的宿命。

離別的時刻終於還是到了。
來到北海道六年的小純，又要再次回到東京了。
留下爸爸和小螢，小純其實心裡非常內疚。
五郎是個不善言辭的爸爸，
但他早就親自幫小純找好定期來往於北海道和東京之間的貨運車，
拜託司機大哥順便載送小純過去，
五郎這天還特地跟著司機坐貨運車來到小純上車的地點接他。
離別時刻，五郎還是非常口拙，
只是很慎重地兩手緊緊握著小純的雙手，然後目送他坐上車，
這中間父子還是幾乎沒有什麼話語交流。

小純雖然很難過要離家，但顯然更讓他神傷的還是小麗的離去。
上了車後，他只簡短跟司機禮貌性打了招呼，
然後就戴上耳機，聽著尾崎豐那首哀淒的"I Love You"，
滿腦子沈浸在青春的悲傷裡。
當他整個人都還在回憶與小麗的種種過往時，
突然耳機被拉掉一邊，中斷了他飽漲的愁緒。
原來是貨運司機在跟他說話.....
這位運將大哥很酷，話不多，一張臉從頭到尾都很嚴肅地繃著。



他示意要小純拿走前方的一個信封，說那是五郎給的錢。
小純不好意思收回，說既然是爸爸要給司機大哥的....
但這位運將很快就接著說，
這錢他不能收，他要小純留著當紀念。
小純有點猶豫，不知該如何是好，
司機大哥要他拿出來看看，說那錢上還沾著泥土。
「那應該是沾在你爸爸手上的泥土，
  我沒辦法收下這麼貴重的錢，
  你一輩子都得留著......」

小純有點遲疑地慢慢抽出裝在信封袋裡的兩張萬元鈔票，
果然鈔票的角落還沾著有爸爸手印的泥土。
看著這有點髒掉的鈔票一角，
小純很輕易就可以想像，爸爸為了這筆錢，不知辛苦了多久才賺到，
而且是好不容易趕在這台車出車前才拿到工錢，匆匆忙忙裝進信封裡，
所以才會來不及拍掉泥土痕跡.....

所有這六年來跟爸爸、小螢在北海道生活過的點點滴滴，
全都在一瞬間湧進小純的腦海裡。
所有快樂的、生氣的、傷心的、溫暖的、歉疚的....一切一切回憶，
就這樣鮮明地回到小純的記憶裡，
小純所有對爸爸說不出口的愧疚、懊悔和牽掛，
一下子全都化成淚水，流了下來.......

倉本聰杯杯這個結尾實在太強了～～～
所有對於青春期父子關係的疏離、緊繃、對立、衝撞，
到這裡藉由這樣簡單又直接的小小安排終於得到真正的化解。
就像一根又細又利的針，直直刺入飽漲的氣球，
小小一針就讓小純清清楚楚感受到了父親對他的愛和付出有多深，
漲滿的情緒終於找到精準的出口～～

說實話，來自北國全篇我是在三年前看的，
以我非常不好的記性，
很多篇章很多細節都已經記不清楚，有些甚至已經完全沒印象。
但這個特別篇的這個結尾一直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段。
這兩張弄髒的鈔票所訴說的，
是笨拙的、勞苦的爸爸所僅僅知道的愛兒子的方式，
看得讓人既心酸又溫暖～～

這篇'87初戀就在這樣給我強大的震撼與感動中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