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劇、過生活

       
五郎很認真地在挖井，從地面上架棚、拉水桶搬運挖出來的泥土，
然後往地裡挖，一天只能挖一尺，總共預計要挖三十尺（！！），
他每天就是這樣踏實認真地一點點一點點地做著，精神可比愚公移山！！
有一天，好久不見的屈美突然出現在五郎挖井的空地旁。
原來，屈美打算回到富良野開設小酒吧營生，
於是她四處拜訪老朋友，順便做做宣傳。
當她知道五郎又在做這種大家都不看好的傻事時，
看得出來她覺得很感動，感動於五郎不變的天真和堅持，
這樣的人雖然因此不夠世故，但有種成人少見的質樸和可愛。

五郎很興奮地跟屈美說，
他計畫挖一個月，看看能不能在除夕夜前挖到水，
然後，他希望一家三口就可以在這裡泡個舒舒服服的野外熱水澡！

屈美真的開店了，中畑和小金師父前來祝賀，
他們跟五郎約在這裡喝一杯，卻遲遲不見五郎出現，
於是這兩個人就邊喝邊聊開了。
他們都是五郎很好的朋友，
都很擔心五郎，覺得五郎瘋了，
因為他們都覺得那塊地是不可能挖得到水的。
而當他們窩在小酒吧裡舒服聊天的時候，
五郎則是繼續一個人專心在井底挖著鑿著。
或許是天公疼憨人吧！
他的執著終於化不可能為可能，
就在那一夜，五郎真的挖到水了！！！



那一小窪逐漸從石頭縫裡滲出來的泥巴水，
雖然看起來髒髒的，一點都不起眼，
但這簡直像奇蹟一般珍貴，彷彿是天賜的恩典！
五郎高興地衝到小酒館，
上氣不接下氣地向好友們報告這個天大的好消息，
接下來，五郎就像個小孩一樣，
激動地癱倒在中畑懷中落淚，
這群老友們也都感動地溼了眼眶～～～

五郎挖井的這件事，
讓我想起了人類最早的時候，取水是件多麼不容易的事。
現代人在設備完善的家中，
水龍頭一開，乾淨的自來水可以源源不斷流出來，
太方便取得的資源往往讓大家不知不覺中忘了珍惜這些東西其實得來不易。
藉著描述五郎從頭到尾親力親為的挖井過程，
倉本聰其實要說的應該也就是這件事吧～～～
（嗯～在這裡插花一下，
  我們家可是很珍惜水資源的喔！
  我家的洗澡水都拿來澆花、沖馬桶、拖地板、洗浴室，
  從來都沒浪費掉呢！！！）

五郎期盼了好久的除夕到了。
這是家人團聚的日子，他們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可以聚在一起，
五郎可是一早就興奮地忙碌著。
他在忙什麼呢？
他到了小屋「預定地」的水井邊，
忙著打上一桶桶水，注入那好大的浴池裡，
然後忙著生火燒柴煮熱那一大池的泡澡水，
準備給孩子們一個大驚喜！

等這邊一切準備就緒，浴池裡熱騰騰地冒著煙，
五郎先去車站接了小純，
然後父子倆又去買了一條很大的魚，準備讓小螢送給財津醫生，
為小螢未來的工作打點。
趁著小螢的車班還沒到，
小純把那筆一百萬元的道歉費原封不動還給爸爸，
並且用很認真很歉疚的語氣告訴五郎，
自己的事我要自己負責，該補償的不是爸爸，而是我。
所以從今以後如果再有這種事發生，該負責的是我。



五郎聽了這段話想必既欣慰也寂寞吧～
那是兒子向爸爸宣告自己長大了，不需要爸爸的保護了。
五郎有些受傷，覺得這是小純在表示從此不再需要父親了，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於是把錢退給小純，
小純怎麼敢收，又推回去給五郎.....
後來五郎生氣了，他很大聲地告訴小純：
「沒錯，這是很大一筆錢，是我給你的，
  這些都是我的血汗錢，可是我已經給你了。
  雖然我很想要，想要得不得了，但這已經是給你的錢了。
  我也有自尊，在我還沒伸手拿這筆錢之前，你快給我收起來！」
小純懂了，這是關於男人的尊嚴和身為父親的尊嚴，
於是他默默收回那筆錢，
只能一直說對不起，不斷掉下眼淚，再不斷說對不起～～

五郎看小純乖乖收下，也就釋懷了。他語氣恢復平和，告訴小純：
「這筆錢很大，損失很大。
  雖然錢沒了，但我看到讓我很滿意的東西，
  那是完全被遺忘的東西，有錢我就不會想到。
  有錢的話，我們就會想用錢去解決事情，
  沒錢的話，就只能靠智慧，還有自己的能力....」
確實啊～～五郎因為這筆錢，
想通了用石頭蓋屋、自力鑿井這種最環保最天然的建築方式，
那種自給自足、自立完成家屋的成就感，
遠遠大於用錢買建材蓋個漂亮房子～～
而，因為自己的過錯讓父親損失了這筆錢，
小純在想法上突然之間長大很多，成熟了很多，
這大概也可以用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來看吧～～

父子聊完這段後，小螢也差不多到站了，
不過他們沒想到的是，小螢回來了，後面還跟著勇次。
小螢一開始神情就很緊繃，一見到父親，沒有太多客氣的招呼，
就直接開門見山說，有事情要跟爸爸講。
接著她就像個攔不住的火車頭，儘管勇次想打圓場，五郎想插嘴，
但小螢完全不留餘地，態度非常堅決，
一劈頭就宣佈了明年要去札幌工作的決定。
而且，這是告知，不是商量！


 
看得出來小螢很痛苦，她就像個從容赴義的武士，
一肩扛起所有決定這件事的責任。
而且，她不容其他人的拖拖拉拉或婦人之仁，
她先一刀劈下了再等著被處置。
這種決絕的態度，真的很嚇人哪～～～
這場面給五郎的衝擊太大，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還在想，那給財津先生的那條魚該怎麼辦？
小螢說，她會自己去跟財津先生道歉，
五郎才有點回過神來說，
不用了，那是我自己去拜託人家的，
妳不用在意，去走妳自己的路吧！
而小螢竟然也就沒有再堅持自己去道歉了！

這場會面，就在這種極度讓人不舒服的氣氛下結束，
而且，小螢接下來並不跟著五郎他們回家，
而是要先去勇次的伯父家打招呼。
做到這種程度，五郎跟小純只有默不作聲先行離去，
畢竟，這實在太震撼，連番轟得他們措手不及。
這對父子回到家後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做什麼，
家裡的氣氛降到了冰點，於是小純開了車出門去了，
五郎接著也出了家門，一路走到新屋預定地的浴池邊。
看著一早讓他燒得熱呼呼還冒煙的洗澡水如今柴火早已熄滅，
浴池裡早已凍成一大塊冰，
五郎下意識地默默又重新點起了柴火....
這個浴池從一早的溫熱到此時的冰冷，
恰正完全呼應了五郎這一天的遭遇和心情起伏啊～～（嘆）

小純開著車，原本是想到勇次的伯父家接回小螢，
不過他從半開的窗口瞥見小螢回應對方家人的表情竟是如此開心而柔和，
頓時，他不知該怎麼做了。
這樣的神情，小純從來沒有看過，想必五郎也沒看過。
如果，小螢可以有這樣輕盈而溫柔的表情，
那麼，強行帶走小螢、將她的快樂奪走又有什麼意義呢？
小純猶豫著，剛巧被出來幫忙倒垃圾的小螢撞見，
兄妹在這樣的地方相見，說實在的，各自點滴在心頭吧～～

入夜後，風雪變大了，
人在浴池邊的五郎爬上澡堂的屋頂鏟雪，
結果一個不小心腳滑，五郎從屋頂上摔了下來。
雖然地上有積雪的厚度，摔下來不至於受傷，
不過五郎卻被一起撞倒的木頭堆壓住了大腿，整個人動彈不得.....

小純還是把小螢接回家了，一路上強風夾帶著大雪，天氣越來越糟。
兄妹倆回到家後發現爸爸還沒回來，
此時牆上的時鐘指向九點多。
他們一開始以為爸爸因為生氣，所以出去走走、透透氣，
可是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十點、十一點....都過了半夜，
依舊不見爸爸的蹤影。
小純不放心，一家一家親朋好友都去詢問，
但都沒有五郎的消息。

雪地裡正刮著零下十七度的風雪，
（我的天啊～那是多冷呀？？我完全無法想像！）
被壓在成堆木頭底下的五郎知道，
如果不想辦法自保的話，他很快就會沒命。
於是他用盡力氣試了又試，總算做成一個臨時工具，
把身邊一塊被埋在雪中的帆布勾了出來，
將這塊布覆蓋在自己身上擋風避雪，
接著又用身上僅有的香煙、碎布等當作材料，
努力試了很多次，終於生起了一團小小的火苗取暖，
可是風勢太大火苗太小，這火才燒了一下下就熄滅了，
接著，他只能另外想辦法，利用倒在他身上的木頭鑽木取火.....
就這樣，
五郎僅靠著勉強能活動的上半身和方圓不到一公尺內所有能用的材料，
一個人跟大風雪搏鬥了八個小時！！

他在陷入意識不清的恍惚狀態時，彷彿看到令子在天堂的那端幫他打氣。
五郎說，
我就這樣，可以了嗎？對他們的責任可以了了嗎？
還不行喔～令子這樣回答。
五郎下意識地說，
已經沒有我能做的事了，
他們會很困擾......他們自己會對自己負責了～～
令子卻告訴他，
不行，他們才剛剛長大而已，你得好好保護他們，不能睡著.....

這段如夢境般的場景，
我認為可以解釋成是五郎這陣子對兒女們長大後，
紛紛向他宣告不再需要父親的庇蔭和保護，
那種為人父母首次面對兒女長大成人的失落感～～
而就在自覺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可以教給孩子們的時候，
令子提醒的是，
孩子們或許身體已經長大，但智慧卻還在稚嫩萌芽的階段，
為人父母的責任，並不在兒女長大後就完成～～
就像剛學會走路的小孩，
父母放開手時，孩子依舊走得搖搖晃晃，或許還會不時跌個跤，
那雙從旁扶持的手，不能這麼早就縮開的。
「任重道遠」，這大概就是倉本聰在這裡想告訴天下父母的吧～～

五郎在沈沈睡意襲來的最後一刻，
依稀看見他養的小狗明菜從遠遠的地方一邊向他吠叫一邊向他跑來。
比起遲鈍的兒女，明菜要比他們都還更早發現五郎，
而且，也還好多虧了明菜的動物本能，
五郎才得以在最後這段時間靠著抱住明菜維持體溫，順利保住一命。
這個事件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小純和雪子被困在大風雪中時，
也是多虧了正吉的爺爺那匹老馬發揮了動物神奇的感知力，
才及時找到了他們。
大自然的可怕與動物的神奇本能，
真的是既奧妙又不能小覤啊～～～～

在此同時，小金師傅因為從小純口中得知五郎不見蹤影，
心裡越想越不安，
於是帶著小純他們前往小屋預定地的現場搜尋。
果然，在一片厚厚的覆雪下，
雖然晚明菜一步，但總算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五郎。
小純還算鎮靜，馬上轉身跑去附近求援，
小螢則已經當場嚇到大哭，驚惶失措，
還有勞小金師傅一巴掌打醒她：
妳不是準護士嗎？這時候該怎麼做？
小螢這才驚醒過來，勉強振作起來進行急救..........

驚心動魄的夜晚過去了，隔天，一切已經恢復了平靜。
昨夜當下醫生本來以為救不回來了，但最後總算是有驚無險，
雖然還要動個小手術，但至少保住一命，沒有大礙了。
醫生都說，五郎能活著，真是一場奇蹟。
小純小螢和小金師傅回到昨夜的現場巡視，
小金指著現場留下的許多線索和痕跡，
讓小純他們看著這八小時裡，五郎所作的種種努力。
想像他爸爸如何在昨夜這場暴風雪中拉帆布、生火、削鏟子的木頭取火...
小金眼中噙著淚水說，
「這不是運氣問題，也不是因為有狗的關係，
  這是因為，他想活下來。
  他是自己活下來的。
  五郎是被自己救活的！
  你們這些年輕人做得到嗎？！
  在這種情況下，你們可能很快就放棄，然後很快就沒命了。
  這傢伙太厲害了！
  僅僅一個人，就這樣渡過險關！！！」

小純看著現場這一切，
紮紮實實感受到五郎如此強韌而巨大的生命力，
如此堅定的求生意志，和他不屈不撓運用的智慧。
當場，他為這樣的父親敬佩不已～～
小純清楚體會到自己的年輕稚嫩，
還有父親看似笨拙但卻是如此厚實堅強，質樸而偉大，
在父親面前，他實在是幼弱蒼白得很啊～～～

因為這件事的衝擊太大，小螢對哥哥說，她不想去札幌了。
小純下面的這番話，證明小純真的長大了，
這是我第一次覺得他真的開始有作哥哥的樣子，
他開始脫胎換骨，以成熟的眼光和態度來看待事情了。
「我比以前更能體會爸爸的心情，
  我覺得爸爸已經做好心裡準備了。
  妳要留下來的話，反而會傷了他的心。
  我最近終於慢慢知道什麼叫男人了，
  同情反而是一種傷害，
  驕傲、自尊，只要是男人一定都會有的，
  我一直覺得一個大男人為什麼需要這些東西，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
  只要是男人，一輩子都會需要這些東西，
  而且對男人而言，這是很重要的事。
  所以什麼都別說，去札幌吧！
  這裡就交給我吧！我會跟爸爸好好談一談。
  這次，輪到妳了。
  老實說，我決定了，我要回富良野了。
  我一直在考慮這件事，剛剛聽了小金師傅那些話我終於下定決心了。
  一直以來，我不清楚自己的目標，
  但我現在漸漸看清楚了，
  我已經不再迷戀東京了，我從東京畢業了。
  爸爸的事，就交給我吧！
  我會好好跟他說，不會傷了他的心的。」

經過這麼多年的好玩、懶散、軟弱和逃避後，
小純終於在'92這個特別篇裡，開始有了長大的臉。
在送別小螢離開富良野的車站裡，
小純沈穩的表情，讓小螢放下心來，
小螢坐在車廂裡，透過車窗映照出來的臉，
第一次有了平靜、放鬆甚至安心的神情。
小螢不再掙扎不再迷惘不再痛苦。
兄妹倆雖然再一次各奔前程，
但兩個人已經有了完全不同於以往的成長。

送完小螢，小純回到病房，
看著被凍傷到幾乎體無完膚的爸爸，
小純滿是心疼，或許還有滿滿的懺悔，
跪在父親的病床前，小純不斷啜泣流淚......

這就是'92巢立的結束。
小純終於第一次有了成為大人的自覺。
從小時候一心嚮往回到東京，執意要到都市求發展，
任性地將父親和妹妹丟在富良野；
然而在東京這麼多年卻又心性不定、一事無成，
不時還要惹麻煩讓父親擔心牽掛。
遊蕩了這麼多年，小純終於醒轉過來，
發現自己的淺薄和不成熟。
他也才驚覺，或許，是因為自己逃避家庭責任，
造成了妹妹莫大的精神壓力，
逼得小螢必須用如此決然的態度才能將自己的親情與愛情作切割。
長大的小純，終於心甘情願扛起家庭的責任，
支撐父親，並且祝福妹妹。

這個巢立，是小螢和小純不同層面不同體會的巢立，
我很喜歡小純最後這番跟妹妹說的話，
那是一種接棒，從妹妹手中接下逃避多年的棒子，
而且是誠心誠意地接受，
小純真的長大了。

（後編結束）